先是身体无力,而后听力视力皆受影响,甚至可能会昏迷。
顾栖迟忍耐地闭了下眼,眼底蔓延寒霜。
她艰难地抬起手掀开帘子,仰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,阵阵酥软感袭来,好似千万只食人蚁的啃噬。
疼痛酥麻,又有些奇特的痒意。
倏然,她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。
清亮的眼底泛上水色,视线有些模糊,她望向窗外的树丛,而后嘴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。
*
迟鉴趴了一晚上的屋顶,看着顾栖迟做了一晚上的蹲起。他见多识广,却也被刘巡抚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他盯了刘府看了一晚上,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,便只好跟在顾栖迟马车后面一起回去。
他正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,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轻微的声音。身后的零星几只鸟雀似是受了惊,扑棱着翅膀在枝头间跳跃。
动作戛然而止,迟鉴面色一沉,身形一闪,迅速向前方飞掠而去。鬼魅一般的身影轻盈地在林中穿梭,徒留几道残影。
迟鉴很快就到了马车旁边。
马车似乎刚刚停下,缰绳依旧晃动,而车前的马夫已经昏迷。他迅速转过头,发现车窗的帘子被人掀起一个角,里面垂下来了一只纤瘦的手。
他一把掀起帘子,发现马车里的顾栖迟衣衫凌乱,眼尾泛着红色。手上被绑上了麻绳,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,像条在浅滩上搁浅的死鱼。
他皱起眉刚想说话,马车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。一个人影飞快地从车厢后面跃出去,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。
迟鉴提步就想要上去追,可瞥向身后的顾栖迟后整个人却是一顿,而后烦躁地捏住拳头。
“大人我去!”
倏然传来一道声音,而后一道影子迅速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,朝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。
那声音传过来后变得缥缈又模糊,迟鉴却是轻轻舒了一口气。
幸好。
是夏近。
他之前怕有什么变数,便提前让夏近在每次失踪的位置附近候着,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。
寒潭一样的眸子闪过一道利光,半晌,他缓缓转过身,重新看向车厢里的顾栖迟。
顾栖迟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云,一朵油炸过后被无数人踩过的云。药效螺旋般的增强,她仿佛正沉向更深的湖底。她竭力仰起头,汇合残余的所有力气,努力睁大眼睛。
接着她就看到窗户外面冷着脸的迟鉴,两人来了个无比尴尬的四目相对。
没有什么见到救命恩人的满目欢喜,只有仿佛见了鬼一样的惊恐表情。
顾栖迟像被施了定身咒,脑中飘过一片卧槽。
名声尽毁。
我命休矣。
迟鉴看她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,利落地掀起车帘,弓身进入马车给顾栖迟解下绳子。
地上的人一副躺平任嘲的样子,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。
迟鉴瞥向她乱糟糟毛茸茸的头发,低声道:“软骨散?”
地上那坨玩意拱了拱脑袋。
像一只垂死挣扎的毛毛虫。
真是作孽。
迟鉴低低叹了口气。
顾栖迟其实一直在尝试起身。
只不过表面上实在是看不出来。
这会儿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,身体瘫软,面色极红,呼吸声克制而沉重。半晌,她认命地咬了咬唇,下定决心的开了口。
可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微哑上调的声线带着不容忽视的软,轻柔得好似恋人床榻间的低语,缠绵悱恻地在车厢里盘旋。
顾栖迟:“!!!”
这软骨散不仅软骨软身,居然还软声?!
她完了。
忽然变大的风吹开了半掀的帘子,微凉的晨风涌入,屋中的空气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暗香。
迟鉴眼中迅速划过诧异,而后被惊恐取缔,他逃一般把帘子卷起来,迅速后退下了马车。
“……”
顾栖迟心如死灰,咬着牙暗自使劲,终于挣扎地在地上过了一圈儿。无奈身体像是脱离了容器的一滩水,她一动,便无法控制的歪向车厢外,并有向下掉的趋势。
她默默做好了和大地母亲拥抱的准备,却不想,身体在半空生生顿住。温暖结实的手臂带着沁人心脾的冷香,坚定稳固的圈在腰上,把她往上托了托,扔回了车上。
顾栖迟的脸重重撞在了木板上。
心死了。
迟鉴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,他冷着脸把半空中的顾栖迟捞了起来,却因手上的触感有了片刻的怔松。
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,炙热而柔软,像是陷在朵软绵绵的云里。细软的头发不经意划过手背,带来微微的痒意。
他低头看向她,后者瘫在深黑色的木板上努力把自己翻了个面,而后拼命地仰着头,荔枝般水润的黑眸紧紧盯着他,眼尾好似涂了胭脂,红的像熟透的樱桃。
他眸色暗淡了几分,喉结克制地滚动。莫名的热意在此处盘旋蒸腾,隐隐盖过了春夜的寒息。
迟鉴攥紧腰间冰冷的环佩,指间的寒意带回纷飞的思绪,回归平素的清醒。
真是反常。
他身上平添了几分戾气,烦躁转身,想要去把东厂的人叫过来处理。
刚迈出一步,面前却横出莲藕似粉白的手臂,白嫩的手指轻柔地扯住自己的袍角,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。
顾栖迟在幻海里浮沉,那衣袍好似海上唯一的浮木,她拼命抓住,才有力气呼吸。她狠命的咬了下舌尖,尝到浓郁的血腥。
“带我……走……”
平日里冰冰冷冷的人反常地像是只被抛弃的小兽,发出轻软破碎的呜咽。
衣袍上本就似有似无的拉扯感逐渐减弱,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抽身而去。可脚底似乎被紧紧粘在地上,前面的路,却是一步也迈不出了。
他面无表情地转身,眼底的寒冰化作山顶的白雪,松松软软。
顾栖迟正和自己的骨头暗自较劲,忽然,熟悉的冷香在身上拂过,月华般温凉短暂地将自己包裹。
耳边传来“撕拉”一声,然后她就被迟鉴徒手扯下来的车帘卷成一支直挺挺的圆筒,像只安安稳稳躺着的,白胖胖的蚕。
紧接着她被折成两半,空瘪瘪的胃被坚硬的骨头顶住。
她被硬生生地对半儿扛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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