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书文横了他一眼,嫌他多事。

庄纪川连声答应着,跑出去牵着青骢马,带传令兵到不远的另一个小院,见到了康宁,二话不说,扶她上马,又把稍大的孩子放到马上,小的背到了背上。

出了灌云县,庄纪川才敢说话:“康团长,我把你们送过陇海铁路,到解放区就可以找滨海新区的党组织了。”

“老朱你见了吗?”

“见了,他很安全,哦!这是他让我转交您的东西。”庄纪川掏出烟盒递给了马上的康宁。

烟盒上面写了一首诗:

我生君所依,

我死君所泣,

良侣需自择,

儿女当教齐。

康宁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,面对这个不知道是友还是敌的大个子,也不想影响小孩子,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。

庄纪川安慰道:“康团长,只有你们安全了,我才好去搭救朱部长,你踏踏实实先回去。”

天快黑的时候,一行人马终于踏着雪走过了陇海铁路,康宁一直跟着朱克靖在苏北活动,跟当地的党组织很熟,很容易就找到了滨海军区的交通员。

庄纪川觉得她行动不便,还带着两个孩子,便把青骢马留给了康宁,他惦记着要回去救朱克靖,立刻连夜步行返回灌云。

等他第二天一早赶到南城那所旧宅子的时候,却发现早已经人去屋空,外面架设的重机枪和卫兵也都已撤去,他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绕了好几圈,才找到一个收拾东西善后的老勤务兵。

从老兵这里了解到,昨天下午,警卫营营长企图挟持毕书文为人质,营救人犯,被当场击毙,毕书文怕夜长梦多,昨晚叫车过来把人犯都送走了。

谁也没想到,这些人犯一到国民党手里,他们立刻翻脸,顺带着将附近住着的司令部家眷全部都拉到海州软禁起来了。

老勤务兵端详了他一阵问道:“你的臂章也是警卫营,是不是跟那个劫持毕书文的营长是一起的?”

庄纪川不置可否,老兵叹了口气说道:“赶紧走吧!昨天晚上他们在到处抓你,不过小伙子运气不差,今天他们顾不上抓你了,国民党命令联军今天全都到白塔埠集结,听说要逼着北上打仗了。”

庄纪川奇道:“这老蒋翻脸也太快了吧!”

老兵晃晃悠悠地搬着东西:“反复无常的小人,谁会拿你当回事?小伙子赶紧走吧!别让国民党过来把你抓了壮丁,我也该走了,脱掉这身皮,回去当老百姓踏实。”

庄纪川彷佛突然被掏空了身体,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,天地之小,本来可以任他驰骋南北;天地之大,现在竟然无他立锥之地。

他从庄村出来时一无所有,现在依然是一无所有,但是,他的心里又沉甸甸的,那些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,却又印在了他的记忆里,永远不会散去了。

雪又开始下起来,一片一片,千片万片,似乎是要用他们的洁白洗刷掉这世上所有的污浊,又似乎是要用那轻柔的雪花去修复那些破碎的心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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