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一只是轻笑一声,随后掉转马头,来到一处马车前。
掀开上面掩盖的黑布,抓住一小把盐粒。
“负责官盐的盐务,中途层层加码,人人都要抽上一笔油水,原本的官盐几经流转,到了民间就成了昂贵之物。”
“多少寻常百姓,想要买到食盐,甚至要散尽家财,以至于有些人家,几个月都不曾尝到过盐味。”
周宝泉点了点头,周家世代贩私盐,万贯家财都是从此道走出来的。
对于官盐的贪污自然也是一清二楚。
各地情况各不相同,凉州最为严重,盐务层层加码,官盐贵的离谱,所以私盐贩子才能大量兴起,杀不完,剿不尽。
王一随后将这把盐粒放回,随后缓缓来到周宝泉身旁,平静道:“如今天下大乱在即,往后的官盐一定会越来越贵。”
周宝泉神色不解,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未来要大赚一笔?”
“不对,这绝不是你的本意。”
王一目视前方,轻笑一声。
“其实很简单,官盐才贵,寻常百姓购置不起,我就是想要让寻常人,都能吃上一口盐。”
“仅此而已。”
闻听此言,周宝泉居然觉得理所应当。
周宝泉看向王一,说道:“所以你在凉州拓宽盐路,并非是为了聚财,只是为了让百姓买得起私盐?”
王一并未回应,只是望向远处。
周宝泉突然大笑,说道:“王一啊王一,你若是有此念头,就更应当去考取功名啊!”
“等你成了凉州刺史,岂不是更能够福泽百姓?”
“如今作将脑袋栓在腰上的贩盐生意,怎么看都是因小失大,鼠目寸光。”
王一闻听此言,只是轻轻摇头,笑道:“我穷极一生能否做到凉州刺史都是两说,哪怕就算是做到了,恐怕也难以更改。”
“这些年我走过许多地方,也见过许多人,只是却仍旧没有想出一条路。”
周宝泉突然沉默下来,随后扭头看向王一,神色严肃无比。
“王一,你莫不是想要造反?”
此话一出,周宝泉身后的两个周家子弟,顿时脸色煞白!
如此大逆不道之言,竟然从周宝泉口中吐出!
要知道贩私盐已经是大罪,可造反更是板上钉钉的死罪!
到那时恐怕株连九族都不为过!
周宝泉置若罔闻,只是紧紧看向王一。
周家世代贩私盐,是凉州巨富。
三代下来,累积的家财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,更聚拢了极多的江湖义士,名望颇高。
贩私盐本就是杀头的大罪,世代都是在生死边缘,周宝泉心性早就远超常人。
王一此时却是神色平静,眼神望向天际,淡淡开口。
“世道总得有人来纠错。”
周宝泉目不转睛,一动不动,紧盯王一,再次问道:“你想做什么?”
王一沉默片刻,却仍旧是轻轻摇头,长长叹息。
“我还没有想通。”
说到这里,王一突然想到了数年前,在幽州的雨夜中,偶然遇到的那位青衫男子。
当初那人似乎也是问了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。
当时王一不曾相通,几年过去,却仍旧模糊不清。
王一皱起眉头,陷入沉默。
似乎是近在咫尺,却又远在千里。
究竟是什么?
甚至连王一自己也说不清楚,想不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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